炙热的午后,宁静无人的学校传来悠扬的钢琴声,一天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,让人感到凉爽,沁人心脾
三楼的音乐教室中,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中舞动,操纵着面前这台烤漆木板覆盖的笨重乐器
他按下白键,琴槌便听从他的指挥敲击紧绷的琴弦,在八十八个琴槌和二百二十根琴弦细密的配合下组织成优美的乐曲
他喜欢弹琴,就像大人喜欢和孩子在一起一样,一举一动都要听从他的指挥,谁会不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呢?
不过那终究是白日梦,还是尽早抛之脑后吧
但至少在音乐教室中,一切的一切都要由他掌控,这是高压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,谁会不喜欢掌握一切的感觉? 谁会不喜欢自由的感觉?
他不喜欢学校,不喜欢的学校的一切,他不喜欢和其他学生在一起,也几乎不怎么和老师们打交道,他的人生就是这样,没有东西能让他眼中出现黑白之外的颜色
离了社交任何人都无法生存,他明确的知道这一点,但他还是不紧不慢的用乐句书写他的诗
回到家中,脱掉鞋子,将空无一物的包随处一甩,躺在沙发上
我的生活有什么意义? 不知道
他还是保持着沉默,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出来,有些东西没必要说出来,有些东西说不出来
我的生活有什么意义? 不知道
脑海中杂乱无章,就像那辆车闯进他的生活,带走他的一切时一样杂乱无章
它无需担心未来,他有的钱完全可以支持他下半辈子的苟且偷生,不过那些钱他一分未动,那里埋着他一生的伤痛,只要看到那串数字,沉寂的回忆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
那辆近乎失控的车带走了他的父母
那司机酒后驾车,巨额的赔偿金和他的抚养费构成的字符串长度简直溢出
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,也不想见那么多钱
我的人生一无是处? 大概率是的
我痛苦,我紧闭双眼,我捂着胸口
我从小就有这样一种怪病,心率比正常人的低,而且心率不能很好的随着身体需求而变化,一旦激动,心脏供血便满足不了需求,我的胸口会刀割一般的疼痛,视野也会逐渐变暗,严重的话还会昏迷
不过这病并不碍事,从小就没感受过爱的温情的他心冷的像一块石头,很少能有触动他的东西,至少他还没遇见过
激动刚刚缓和,我头晕目眩,便匆匆睡去
再睁眼,眼前是窗外东方鱼肚般白色的天空,光照耀他的脸,将窗框的影子投射在他脸上,朦胧的意识似乎看见黑色的十字架背后在发出圣洁的白光
再睁眼,眼前是窗外刺眼的阳光,正午时分,他穿着制服,却没有出现在学校
我掏出手机,那间音乐教师的主人,也是学校乐器社最后一届顾问老师给最后一位社员发的邮件
“你今天怎么没来,身体不适么? 记得去看医生,不要硬撑,照顾好自己”
那位温柔的女性也遭到那座学校的压迫,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太温柔了,有着这座城市不需要的温柔,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准备在下个月离开学校
她不如我这样无需担心生活,如果她离开了学校,又该何去何从呢,看着她在城市中漂泊,我于心不忍
“我很好,只是今天早上有些事情要处理,没法来学校,另外我有些事想告诉你,能请你明天放学后来那颗树下等我吗?”
“当然可以”
她二十岁出头,与我年龄相差并非很远,所以彼此之间交流没有隔代人的鸿沟
我定了个闹钟,在不知是昏迷还是入睡的黑暗中度过了一整天
在东方光明与黑暗几次交换统治中,我的心中越来越认真的做出那个决定
「多数人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」–梭罗
如果无法面对,逃避也不失为一种选择